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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黑的黑社会
2004年07月21日1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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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把支撑自己安全的伞在最初是这样编织起来的。

  一个地市级的城市有四千多家歌厅,如果每家歌厅有五个小姐的话,那么整个城市仅歌厅就有两万多名小姐。这是真的,这就是通阳市在1997年时的史实。

  最初的通阳市人不把小姐叫小姐,叫“黄米”。这叫法安南是首次听说,他不知道全国是否还有哪个地方也这么叫,他只知道南方人把做这一行的女性一概称之为“鸡”。分布在四千多家歌厅的两万多名小姐来自祖国的四面八方,给这个封闭的北方城市带来了不少的鲜亮也带来了不少的春色。

  这春色常常是在夜间出现,汇聚,交融。“金都酒家”的夜宵城就是她们交融汇聚的地方,当然,不光是她们,与她们相携而来的还有另外的一些人,比如地痞流氓,酒鬼烟鬼色鬼;比如倒煤贩、杀人犯、抢劫犯、黑道老大、帮派小卒;比如高官的公子和作恶的警察,特别生猛异常饥渴的贵妇。更当然,这当中少不了安南。

  那时的安南月薪八百元,玲总是说要是能够挣到一千元就更好了,一个月一千,一年就是一万二呢!为着这话,安南就去找老板雪子,要求上完白班后接着上夜班,只要能增加两百块钱就行。

  

  老板同意了,但安南后悔了。他尤其后悔的是老板让他在夜间对整个酒楼负全责。这也就是说,从晚上9点30分以后,三层的酒楼和一百五十名员工就全部要靠他来管理了。他有权指手画脚,但是更有责任保证酒楼与每一名员工的安全。

  能够在通阳市特别是在1997年的通阳市安全平稳地活着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天天闹事。夜夜打架。员工们总结说是一天一小打,三天一大打。小打就是敲掉几颗门牙,剁掉一只指头,头上缝个十针八针;大打就是挑断了脚筋,挖出了眼睛,肚皮上流出了肠子。

  生意却好极了。仅一楼两个厅四十张小台每夜就能接待一百六十拨客人,收入两万元钱,超过一个中型餐厅一天的正餐营业额。生意好的原因也很简单,食客本身就是好打人的人,看别人打架或者是自己动手打架在他们来说都是十分开心的事情。

  别人打架或者是自己动手打架在他们来说都是十分开心的事情。

  安南却无法开心,上夜班对他对所有的员工来说简直就是精神上的摧残与肉体上的折磨。但是没办法,吃的就是这碗饭,承受摧残与折磨都是必须的。

  刚开始的那几个夜晚,安南就像是个不会思想的傻瓜,横空飞过的酒瓶,当堂撒尿的壮汉,演唱台上尖叫的小姐,拒不买单的混混儿,所有的这一切让他感觉到每一秒钟都过得十分的漫长。

  打架的原因也很简单。我带来的小姐你昨天才带过,这没错,可是今天你却叫她到你的台上去喝酒,很好,爷就让你躺下喝。于是握着酒瓶就过去了,照头就打。那头也硬极,瓶子碎了头却丝毫无事,就反过来开打。坐满了厅台的客人并不躲避,边喝边看,还喊:打。往死里打!不用员工报告,听见瓶响,安南的头就大了,却躲着不近。就有员工跑来了,说,连长,开干了,怎么办?就只好去看看,不远不近地站着,几分钟之后胜负分出来。胜的一方就很开通,大声说:买单。连杯碟儿也算上,多少钱?败了的却不干:买单?买个球!浑身血淋淋的,安南不放话,也没人敢拦,于是就眼睁睁的让其去了。

  凌晨统账的时候,收银员就拿余单让安南处理。安南左思右想,最后在单子的最下边写上:流氓打斗,此单为败者一方,我无力阻拦讨要,请照全价从我的工资中扣除。

  贴钱是小事,人也遭损。安南为一女客捡拾掉在地上的手袋,那女子却偏说他摸了她的腿,

  让他干一大杯酒赔罪。与那女子同来的几个后生就大叫着倒了满满的一杯,逼着让他喝。安南想拒绝又怕了那伙人的眼光,就硬着头皮喝,刚喝进去又“哇”地一下吐了出来。女子就不悦,说,你败了我们的情绪,酒钱你自付,其余消费打五折。安南只好点头,来不及在账单上签字,就赶紧跑到洗手间去擦洗衣服上的污物。

  “在狼群中生活,你也得是一条狼才行”。安南想不起是谁这样对他说过。

  “勇敢者都是被逼的,伪装出来的英雄也是英雄”。安南在书上看到过这样的话。

  这一年有一个与安南同年的战友林华转业到了市公安局的巡警大队,安南想法联系上了,坚持要请他喝酒。不光请他,还请他全队的弟兄们。他说你们晚上来吧,我上夜班,喝到天亮都可以。于是林华在队里值班的那天晚上就带人来了,好家伙,一行十几个人,像是在部队时的一个加强班。安南就异常热情地招呼,上酒上菜,很踏实地坐了给他们敬酒。

  林华是新人,其他人却都是老公安了,一行人从一进门就夺了所有客人的目光,安南很敏感地注意到他们一进门时大厅内的嘈杂声明显地低了许多。不大一会儿,就有人过来讨好,都是往日里的那些恶徒,此刻却都十分的乖巧,挨序的敬烟、斟酒,说些很受听的话,然后一仰脖干一大杯酒,再谦笑着退走。

  更有几个开歌厅的老板争着要买单,安南拦住了,说,我请来的战友我负责,要请你们改日请。酒喝了很多,却没醉,奇怪的是整个晚上也没出一件让安南烦心的事。临走时林华再三道谢,安南说用不着,花的是招待费,不用上心,以后常来,我每月的三千元钱招待费就全靠你们来消灭了。

  果然就真的常来,隔三差五的,有一回在他们来的时候安南又约了在市政府警卫中队当指导员的战友,战友正带兵搞夜训,见约,把整个排的人都带来了。安南大喜,在小厅的正中间合并了几张台,张扬着高声指派服务员上酒上菜,又授意音响师开足音量插放了一首军歌,一大桌人不喝酒却跟着音乐高唱起来,引得整个厅内的客人都停止了吃喝,扭了头朝着他们呆看。安顺的日子就从此开始的,这以后客人们似乎一下子注意到了安南的存在,再进门时总要朝他点点头,或是拍一下他的肩膀。安南也会做,每每借着巡台的机会去添酒,客人就致谢,倒酒让他喝。安南就喝了,说些客气的话,很无意地流露出自己当过五年武警兵的历史和遍布通阳市公检法的许多战友。

  客人们在结账时会听到服务生很大声地说连长给打了八折,免了三首歌钱,某某菜是连长特意赠送的。客人的满意写在脸上,四处寻找安南,好不容易等来了,大老远就喊谢谢,明天我还来,喝不醉我不走人。那一年的夏天安南每个月只能领到极少的几个钱,有一个月甚至连一分钱都未领到。

  雪子就找他了,说,你养家糊口又如此大手大脚,再这样我就通知收银台停止你的签单权了。安南忍不住要哭,他说雪子姐不是我想这么海花,我是借了人来撑场的,这么大一个摊子,我一个人罩不住啊!雪子笑了:你早说呀,看把你委屈的。不过你的那些战友都是可交的,这几个月夜宵这么安稳还真是凭了他们,你应该与他们保持好联系。我这就通知财务部,从本月起你的工资增加到两千元,外加一千五的招待费,由你自主支配,但是你

  要保密,不要让其他的管理人员得知,不然我不好平衡。

  

  这一年的李铁也在拼命。

  三年后的某一天,安南在李铁跑路之后联想起了李铁给他讲的发展史。李铁说他是在街边卖衬衣时被一位大哥看上的,坚持要带他做助手,声称只要干得好,跟得紧,保准会大有前途。那大哥的名声响得不得了,在整个S省都赫赫有名,李铁弄不懂自己有哪一点长处会让他看上。加入了之后才明白之所以看上他仅仅是因为他有当过兵的历史。

  当助手的第一年李铁没有做过一件事,因为大哥从不让他做事,只是在各种场合都带着他,让他结识方方面面的知名人士。那大哥也是靠倒煤起家的,有一个庞大的车队,一天的纯收入在十万元以上。

  某一个夜晚,大哥请他喝酒,说,现在有人跟我较真了,煤检站新来的站长,专卡我的脖子,我送了一百万都不顶事。你去处理吧,以你可以想到的任何方法;但是有一点,处理得好坏都与我无关,只要你愿意干。干砸了你在我的身边从此彻底消失,干好了那一百万归你。李铁没给安南说他是怎么干的,但是他说他在不到三十岁的时候一下子拥有了一百万。拥有了一百万的李铁收购了二十多辆半旧的“东风”汽车,然后招兵买马,加入了运输煤炭的行列。

  

  一辆全新的“红岩”车带挂斗在当时需要三十二万元,但李铁只用了十万元就买到一辆九成新的“红岩”车。那车是郊县农村的几家农民合伙买的,刚刚跑了不到半年,一直都挺顺的,可是最近却跑不下去了,一上路就有人截,截车截煤,人也挨打。只得停了,多方联系想把车卖掉,争取把损失降到最低。好不容易谈妥了一个买家,临交车时买家却又变了挂,说是不买了,你们另卖别人吧。李铁的手下就是这个时候找上的门,说,车我们买了,一口价,只付十万。车主当然不干,手下就冷笑:那你就等着卖废铁吧!手下走后车主就去报了案,报案后的第三天手下又来了,说,报案好啊,这回我们不买车了,要你的命,你去找警察来保护你吧。

  我让你一年四季没一天安生!几个车主就聚了商议,决定不再报案,命当紧,十万就十万吧,分摊开也还能承受得起。手下在车主们等候了一个多礼拜之后又出现了,看到出现的手下,车主的心安稳了,像哭又像是笑地说:你们把车开走吧。

  1997年的冬天,李铁的车队猛增到九十八辆,手下的小弟也多达一百四十多人。通阳市的汽车运煤主要是销往河北与天津两地。1997年通阳市的细煤购价是每吨四十五元,煤检站收取煤检费同样是每吨四十五元,如果一辆满载的“红岩”车可以装煤六十吨的话,

  仅煤检费就需要交两千七百元。细煤当时的售价是每吨一百二十元,按两天跑一趟来计算,一辆“红岩”车正常来说每月可赚毛利二万七千元。有正常就有不正常,比如李铁,比如类似李铁或比李铁更强大的车队走的就是不正常的路。有几种不正常:其一是少记车的辆数,比如通过一百辆只记二十辆,那么少记一回,车主仅省下的钱就多达二十万元;其二是统交,就是不管有多少车,只象征性地每月交付十万、八万的了事;其三是干脆一分钱不交,栏杆一启整个车队顺畅而过;还有一种就是护车,特殊的车队都有属于自己的标识,他们通常会找一些挂靠他们车队名牌的散车,贴他们的标识,夹在他们的车队中顺流而过,挂靠的煤车只需付给他们一半的煤检费就行。李铁走的就是第二种,另有三十辆固定挂靠的煤车。

  至于他是怎么走通的,李铁没有讲,他只是说别人能做成我就能做成,要不然大家都别做,有一个人特殊我就要跟着特殊,谁不让我特殊我就灭了谁的声音。

  月薪两千元,这在1997年的通阳市绝对算得上是高薪了。第一次领到这么多钱,安南差不多就是狂喜的那种心情了,自己数了一遍,又交给玲数。玲也很认真地数了,说,我明天去银行存了吧?放家里不安全。安南说存一千,家里放五百,另外我想给老家寄回去三百,长这么大,我还没给过爹妈钱呢,再过几天就是我妈的生日了,也该让她高兴高兴。

  玲的脸上有了不悦,说,都寄回去也行,反正是你挣的。安南觉出了玲的情绪,一笑,说,你人长得大气心也该大气一些才是,孝敬老人是做子女的义务,要不,另外那两百给你妈吧?玲还是不满,独自拉被子睡了。安南就一个人坐在台灯下抽烟,在心里想老家的那个村庄与爹妈。

  他心里清楚玲的恼火,女人就是女人,总是把一点小利看得比天还大,可是一辈子做农民的父母亲更不容易,哪里还会有余钱再来接济子女的生活呢!当然,玲的委屈也是正常的,那年回老家结婚,是1994年吧,安南只花五十元给她买了一双皮鞋就回去了,家里穷,亲戚也都是些穷亲戚,结婚时满打满算收了两千元礼金,父亲都给他带上了,还能怎么的?让老爹卖血去不成!日子得过,钱也得寄,相信玲会理解的,不是吗?生活已经一天天地好起来了,月薪两千元,这在以前做梦也不敢想啊!安南一边抽烟一边在心里想,心情好一阵坏一阵,完全没有了饭前的那种喜悦。

  次日中午12点30分,正是餐厅最忙的时候,二楼的领班来找安南,说是八号包间的客人投诉,要他去解决。安南因为昨晚的事,心情还没好转过来,就有些恼怒地说找你们的主管去,这不归我管。领班说客人点名叫你,所以我才来找。安南只得认真了,说,什么原因?领班说好像没什么原因,客人还没点菜呢!安南只好去,心里乱乱的,想不出点他名的会是什么客人。

  待得敲门进去,却是牛燕,正与一帮年轻的女孩嘻嘻哈哈地说笑。见安南来了,牛燕就挥手,说,暂停暂停,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安南,就是我常说的心中偶像,你们瞧好了!一桌人大笑,眼光都往安南的身上闪射。安南别的都怕但是天生最不惧的就是女性,他也笑,说,不敢仔细检阅,粗略的瞅瞅算了,我的好处在内里,你们用眼是感觉不到的。

  笑声更响,牛燕说你下流,不懂得给我们留点儿好印象,还文人呢!安南说你想哪儿去了,我是说我的心灵美。牛燕却不说话了,盯住安南痴痴地看。安南说我正在班上,又是上客的高峰期,没事的话我得走了,稍后再来看你,行不?牛燕送安南到门口,小声说我来看你你高兴吗?安南说高兴,这一回我是真的很高兴。

  下了楼,却见李铁领了一个极艳丽的女子正进门。有包间吗?李铁问,边问边往楼上走,步子很急。安南说只剩大包了,李铁说大包也行,走快一点,别让熟人碰上。就开了一个豪华的贵宾厅。李铁见安南打量那女子,就说看什么看?我临时找的一块面包,你要是有心就送给你晚上充饥。安南说我不饿,还是你自己留着享受吧。那女子始终面无表情,端坐着一动不动,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李铁就去捏她的下巴,说,这是我的战友,问连哥好。那女子就问了一声:连哥好。李铁说声音太低,而且没有感情,重新问。女子就重新问:连哥好。面色依然如前。李铁“啪”地一巴掌就搧到了她的嘴上,说,你这个贱人,还不行,再说一遍。跪下说!女子的眼里有了泪,却不出声,慢慢地走到安南的跟前,跪下,说,连哥好。

  

  安南的心情又乱了,脑子里一中午都是那女子的眼泪和她跪叫的声音。

  这件事过去几个月之后,安南差不多都要忘了,李铁却又重新提了出来。他说那女孩叫李冰,跟他是同学,又是邻居,两个人曾经很要好的,可是临到要结婚时她却变了挂,嫌他穷,嫌他没工作没房子,抽身就投到了一个大款的怀抱。李铁说嫌我穷你早表态呀,又跟我扯情,这不是摆明了欺负我嘛。现在好,那大款把她甩了,连一点儿青春损失费都没混着,只能到歌厅吃青春饭了。

  那个叫李冰的女子在后来的几年里安南又见过几回,每次都跟在李铁的身边,不言不语的,给外人许多的回想。听一个战友说,其实李铁直到今天依旧对李冰一往情深,有他在,通阳市没有哪个歌厅敢留她做事,那个大款也早让李铁给逼到外地去了。他不娶李冰又不许她嫁人,却在“富豪山庄”给李冰买了一栋小楼,隔一段时间就去住一回。

  2002年的春节,李铁已经跑路了,李冰到“龙腾”去找安南。李冰还是那一副冰冷的模样,她推开安南递上的茶水,问:你有李铁的消息吗?安南说没有。李冰的眼里就是一片的迷惘,她喃喃地说怎么会没有呢?怎么会没有呢?送她下楼时她又平静了,她说我把那楼卖了,想寄点儿钱给他,你要是有了消息就告诉我,我会感谢你的。

  

  

  日月相连,生活却是断断续续的,只是一日三餐都少不了。按安南的说法来讲,填饱肚子的日子只能叫生存,踏实的安逸才是生活。所以他才会觉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有很少的几天可以称得上是生活。在那可以叫做生活的几天里,一准是他的口袋里得了闲钱,再碰上个休闲的日子,他就会去书店购买几本文学书刊,再钻回到小屋里长时间地细读。

  总是在读书的时候,常常会引发许多的感慨,就回想曾经有过的那段极短的风花雪月的少年时光。许多难忘的情节在脑子里一一地闪现,闪现着也兴奋着,于是就有了动笔的欲望。这时候通常是在

  秋天的某个下午,窗外有风有雨,他就着风雨声伏在小桌上“刷刷”地开写,神情专注而又郑重。只是写着写着就停住了,看看纸上的文字,再打量一下窗外院落里的破旧,想一想未来的光阴,心情就莫名地悲哀起来。往事再美好,也只能是记忆了,难道,这就是我此生仅有的美好记忆了吗?

  1997年秋天的一个深夜里,安南叫醒了正在酣睡中的玲。生个儿子吧?我想当父亲了。安南说。玲眯瞪了半天才明白安南的意思,她说你想当爹我还想当妈呢,不是说等有了自己的房子再要吗?安南说等不及了,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个神仙指点我,造儿必须得在今夜,就在此时此刻,错过了时辰保不准会生出个啥来!玲被他说笑了,她说能生啥?还能生出个妖精来不成?!两人说着就做势,有了姿势安南却又停住了,说,不行,我今天喝酒了,改日吧,书上说喝了酒造出的儿容易得脑病。玲大为恼火,说,怎么着都是由你,不造儿就不做事了?做。继续做!安南却说啥也不干了,他说造儿定在今秋,但是千万不能草率,一定得想周全。这段时间我要好好地养精蓄锐,攒足了精血咱就开干。玲说你还攒?不攒还不是每半个月一回,都快赶上女人的例假了。安南却不理她,自顾自地说我今年三十,三十得子也不算太晚,你说呢?

  戒了一个礼拜的酒,又冲了澡,床边放几本书,再开了音乐,安南说这下行了,你准备吧!玲不解:准备啥?安南说这是造儿又不是种玉米,你现在心里要想着国家大事,想三皇五帝与古战场的兵戈铁马,还得想……玲烦了,说,你到底做不做啊?安南说再等等,太阳就要落山了,它边落我边做,咱就能造个太阳出来,高高地挂在天上,普照万物。我的儿,将来是要像太阳一样光照九州的。

  终于还是做了,闪电一样的快。玲说这就完了?我还没感觉呢!安南说这么神圣的事你要是有感觉就不对了,你有了感觉就不叫造儿就叫耍流氓了。玲一肚子的火,又说不过他,气呼呼地穿衣服。安南问你干嘛去?玲下地,头也不回地说我去上班。安南光着身跳下床,扑到门口喊:晚上风凉,别感冒了我儿子。

  

  有的时候,安南也会想:假若我当初不从广州回来,那么今天的我又会是个什么样子呢?他这么想并不是意味着自己后悔娶了玲,他只是觉着自己生活中的许多事情都是突发而至又倏忽消失的,完全没有张驰之间那些必要的缓冲。比如与那个南方的女孩,说恋爱就恋爱了,上演一些死去活来刻骨铭心的恩爱情节,最后却说走就走了,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比如生命中的那段军旅生涯,别人参军他也跟着去报名,稀里糊涂地就穿上军装到了部队,军营生活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的时候,偏就要撒那一泡尿水,陡然之间就冲掉了他做军官的黄粱美梦。比如玲,那张大气的脸一下子就让他的思维恍惚了,他的一声问话她就成了他相伴一生的妻子。比如广州之行,说去突然就去了,突然地也就回来了。

  快要三十岁的安南在1997年不光是希望彻底地摆脱生存的危机,他还渴望生活中能够增加一些声色,遭遇一些浪漫,哪怕是一些美丽的泡沫也行。胡思乱想得多了,就会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睁圆了眼睛在黑暗中来回反复地拷问自己:我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

  牛利军倒是很真诚地对安南的现状表示了他的祝福,他说你的日子会一天更比一天好的,只要你一直保持现在这种努力不懈的状态,相信我的话,曙光正在前面不远的地方等你。安南说谢谢你的鼓励,我就要有儿子了,玲的户口还在村里,你能否帮着给玲办一个城市户口?

  这是大事,我不想让儿子从小就跟我是一样的身份。牛利军说我没这方面的关系,要想办只能花钱买,得要七千多元钱呢!安南说七千就七千,你去联系,我找人凑钱。牛利军问:玲有了?安南说我想应该有了,我是下足了工夫的。牛利军笑:什么叫应该有了?到底有没有?安南说这是迟早的事,别的本事没有,造儿我可是专家。?安南说这是迟早的事,别的本事没有,造儿我可是专家。

  户口还真的很快就办下来了,落在城南的一家街道,只是玲的肚子却久久不见有起伏。安南对玲说看来蜻蜓点水是不行了,得要集中火力狂轰滥炸才行。就夜夜有事,弄得他整个冬天都腰酸腿软,玲的肚子却依然不见有动静。战友们就取笑他,尤其是好多人聚在一起喝酒的时候,说,安南,要不要我们帮忙啊?枪支弹药免费奉献,你吭气就行,咱又不是外人。安南笑不出,说,不敢劳驾,我抓紧努力就是。一桌人就大笑。

  到了1998年的下半年,安南终于失去了信心,就带玲去医院做检查。检查的结果证明两人一切正常,医生对安南说久婚不育大都是因为心情太急所致,你得学会放松,就像士兵射击一样,要于无意之中击发,只要进了路道就行。你就照我说的去做,管保有效

  不是李铁自己说,安南还真不知道他被城区公安分局的刑警队关了八个小时。那个球相,还敢打我,我要让他后悔一辈子。李铁说这话的时候,目露凶光,那眼神里的杀气让安南都觉出了害怕。按理说1997年的李铁在公安系统已经是很能玩得转的人了,但他没料到那个姓尹的小警察却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那辆从南面走私过来的“蓝鸟”轿车是他送给自己的助手的,在他听到助手说车被扣了的时候,感觉就像是在听一个笑话。他对助手说一定是你没说明情况,你去要吧,就说车是我的。助手说我早就说了,人家根本就不买账,还说是偏就要拔你的毛呢!李铁当时听了并不怎么的气愤,他想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不,通阳市八千警察里还真就有这样不睁眼的傻蛋。

  又反过来一想,不对呀?敢跟我这么明着叫板的人肯定有些背景。就打电话探听,果不其然,那警察是丰老大的表弟。李铁想年轻人不懂事,无非是想要争个面子,表示一下他敢于跟类似我这样的老大碰硬。这样想着,就亲自带些现金去了。没料到姓尹的警察还真是不尿他,把他递上的钱扔飞了满地,冷笑着说车是扣定了

  ,你现在就给我说说这车的来历。李铁强压住心里的恨意,赔笑说都是自己人,犯不着这么做,通融一下,我会记着你的。尹一脸轻蔑地说谁跟你是自己人?你是贼,我是捉贼的,根本就是一个天一个地。李铁只好笑:你既然这么说,我只好先走了。尹却不让他走。

  李铁变脸,沉声道:你还有完没完?尹不言声,径直去把门锁死了,返身逼近李铁,照脸就是一拳,然后咬牙切齿地说:没完!

  李铁对安南说起这事的时候事情已经过了两个多月。李铁说我给你说这些是想请你帮忙,那家伙常到这里来吃夜宵,这是他的照片,你该见过的,你给我盯着点儿。李铁又交给安南一个电话号码,说,你千万别打我的手机,见着人后就打这个电话,电话接通响过六声之后你挂掉就行了,其余的与你无关。

  安南看那照片,果然见过,心里怕极,说,你不是要杀他吧?李铁说我没那么大的胆量敢杀警察,你放心,不会让你惹祸的,我保证!

  安南不希望见到那姓尹的警察可他还是来了,不是很晚,在一个周末的晚上快到10点多钟的时候。一家人一起来的,儿子差不多三四岁的样子,吵闹着要吃肉串儿;妻子秀气而又文静,鼻梁上架一副金边眼镜,很文化的样子;警察也不像李铁说的那般凶狠,一脸的笑意,在去洗手间的途中甚至还朝着安南点了点头。紧张之中的安南楼上楼下地转了好几圈,不知咋的他竟然还联想到了港台警匪片中的一些情节,心里情愿一切是梦,可现实中那一家人却偏生就在那灯光下围坐着。李铁要做什么?他要怎么做?他会杀人吗?安南一个劲地在心里

  自问,手心里全是汗,连走路都有些发软了。安南打电话的时候是11点整,促使他下定决心的是他突然在脑中闪过了李铁那目露凶光的双眼,想到了《教父》当中教父之子迈克尔说过的一句话:既然不是朋友,那就变作敌人吧!11点9分,警察买单。

  11点13分,一家人相携着走出了酒店的大门。太过漫长的一个黑夜。度日如年的一个白天。

  天将黑的时候,安南的呼机还是静静的,窗台上的电话也毫无声息。老天保佑,一切平安无事!慢慢地穿好衣服,他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又使劲地搂了一下玲,说,今晚你等我!玲被安南的举动弄得有些兴奋,半晌才对走进楼道里黑暗中的他喊:你早些回来!

  酒店里好像没见有什么异常,门前的轿车依旧排放得很密。但是刚一进门安南的心就紧了,老板雪子正站在收银台跟前向他招手,看情形是一直在等着他。去二楼的六号包间,有分局的警察找你询问!雪子说。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店里又跟人干仗了?安南略带着急切的神情问。不是店里的事,雪子说,你快去吧,是大案子,有啥说啥,千万别信口开河!

  一共四个人,丰老大与分局的郝局长安南都熟,另外两个着便衣,安南心里猜想他俩一定是刑警队的。果然猜中了,郝局长说因为侦破需要,现在找你讯问,你要据实回答,好好配合。安南去给各人的茶杯里添了水,才不慌不忙地说一定一定,只是要尽快一点儿,上夜班的员工等着我去给开会呢!

  问话的是一个理着短寸的年轻刑警。

  问:姓名?

  答:连安南。

  问:家住何处?

  答:家—

  刚问到此,郝局长打断了:这些都不用问了,直接问昨晚的过程!

  就继续。

  问:你每天几点上班?

  答:晚上8点至夜间客人散尽。

  问:你昨晚在班上吗?

  答:在。

  问: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

  答:没有。

  问:这个人你见过吗?(拿出尹的照片给他看)

  答:见过。昨天晚上还见了。

  问:你怎么能记得住他?

  答:以前就常见,是熟客,只是不知姓名。昨晚客人不多,我是前厅经理,凡是来客都要照应一下的,这是我的工作。

  问:具体是几点来的?

  答:10点左右吧,记不太清了。

  问:几点离开的?就餐过程中有没有本市的黑道人物在场?

  答:大约一个小时后离的店。没什么黑道人物,只有矿区下来的几个小混混儿。

  问:你认识李铁吗?

  答:认识。

  问:什么关系?

  答:战友。

  问:你俩平时经常来往吗?你最近一次见他是在什么时候?

  答:不常往来,就是偶然在酒店里遇上了喝一杯酒。最近一次见他是在上个月,具体是哪一天我忘记了。

  问:那次见面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答:就是说笑了几句,他是来吃饭的,光记得他说要帮我造儿子。

  问:昨天你们通过电话没有?

  答:没有。

  询问完毕,谢谢合作。短寸很客气地说。

  应该的,这是我的义务。我能问问出了什么事吗?安南越来越沉着自如了。

  丰老大说你别多事了,忙你的去吧,顺便安排一点儿吃喝上来,简单一些。你自己拿两盒烟抽,一并算在我的账单里。

  安南说谢谢丰哥,我这就去,你稍等。

  下楼时安南一直在心里猜测那尹姓警察一家的遭遇,却又不便找人打听,生怕有人看出破绽来。于是整个夜晚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迎送客人的笑脸也有些牵强。

  尹姓警察一家的消息是第二天下午的时候玲对安南说的,玲说的时候声音里充满了恐怖之意。玲叫醒睡在床上的安南,用了发颤的腔调对安南说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这世道,连警察都敢杀。安南假作不在意地坐了起来,说,你发什么神经?谁杀警察了?玲就一断一续地说了,玲说全城的人都在传呢,太残忍了,警察被挖了双眼,两条腿都给打断了,老婆也让人轮奸了,还好,没伤着那个孩子。安南惊愣了,心“咚咚”地乱跳,一时之间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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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女人啊女人(07/21 1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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